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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民間皇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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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過長長的臺階,繞過長長的走廊,卿一笑只感覺眼前越來越明亮,踏入金碧輝煌的金鑾殿,繞過八根蟠龍雕花柱,走上白玉磚,隱隱約約就看到金龍盤繞的禦座之上坐著一個人.

他佝僂著身子不停地咳嗽著,聽到於福上報的聲音,他才緩緩地轉過頭來。

卿一笑走近了,目光最先落在他的手上,那只枯瘦如柴的手緊緊地抓著罩著金漆的龍頭,好像抓住了那無尚的權力。

“大膽,見了皇上還不下跪。”身旁的一個宮人,捏著尖細的嗓音對卿一笑呵斥了一聲。

卿一笑皺著眉,這才對上皇上的目光,皇上淩厲的目光像是一道金色的電光,劃破空氣,緊緊盯著她。

然而他沒盯多久,忽然又劇烈地咳嗽起來,他的兩鬢都已斑白,咳嗽的時候臉咳成了紫紅色,繡著覆雜龍紋的寬松龍袍套在他身上,因為他的枯瘦顯得也不合身。

明明只是一個老人,他能夠得到的和別人不同的不過是至高無上的權力,人們畏懼的只是坐在這把龍椅的人。

宮人見卿一笑目光大膽,毫不顧忌地盯著皇上,剛準備出聲,皇上無力地擺了擺手,那個宮人立刻住了嘴。

“小丫頭,你在看什麽?”皇上不咳嗽了,低沈的嗓音中喊著威嚴,卻已經病體顯出了幾分中氣不足。

“回朕的話。”語氣儼然不耐煩。

到了這裏,卿一笑的心思已經全部放空,皇上要殺她就不會見她,既然見她肯定是有話要談。

她默然半晌,卻還是跪了下去,背脊挺得筆直,看著頭頂上方那個位高權重的人,落落大方地回答:“回皇上,民女在想您看起來就是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,為什麽那麽多人會怕您呢?”

老爺爺?和藹可親?

沒想到皇上在聽到這句話時,突然大笑起來,他笑得那麽大聲,就連一直低著頭的於福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。

皇上在笑,底下的人卻是一聲不敢吭,卿一笑看著他,直等到他笑夠了,皇上才擺擺手叫她起來回話。

皇上扶著龍椅站起來,居高臨下地看著卿一笑,他看得那麽認真,似乎在思考為什麽會叫她來,他幽幽地嘆出一口氣,道:“呈上來。”

卿一笑眉頭跳了跳,隨即看到皇上身邊的宮女端著一個盤子上前,盤子裏面放著一封信和一枚玉瑪瑙扳指。

卿一笑正想問這東西是什麽,那宮女已經把信件遞給卿一笑示意她觀看,卿一笑疑惑地打開信件,只看了開頭心頭便是一跳,再看下去,她的臉一下子白了,震驚地看著皇上,喃喃道:“這怎麽可能……”

“小丫頭,你兩樣東西是你爹托郡主交給我的,看你這反應,你應該不知道這件事。”皇上說完這句話,又咳嗽了幾聲,他使了一個眼色,偏殿裏的侍衛帶出來一個人。

“爹!”卿一笑看到被侍衛壓制的人,急呼一聲想上前,卻被侍衛擋在了前面,卿一刀用眼神示意她沒事,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禮。

“皇上,小女對此事一無所知,一切後果由草民一人承擔。”卿一刀昂首望著皇位上那個人,目光裏帶著回憶的遙遠,沈聲道,“玉扳指是真是假,信件是不是偽造,想必皇上心裏比草民清楚,當年容謙調查大火舊案無意中得到穆家犯罪的賬冊,卻不想最後因為賬冊丟了命,容謙的死皇上可以不查,現在牢裏關著的,您也能狠心不救嗎?他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“他可是您的兒子,是您的皇子。”卿一笑搶話說道。

雖然她不知道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麽事,但是那封信件中一字一句都是深情,而那女子愛戀的對象分明就是當今聖上。

信中的女子生下了容無缺卻因病早逝,逝去前將容無缺送至容家撫養。

原來這麽多年來,容老爺明知容哥哥的真實身份卻一直將他當親生兒子養大。

“是,皇上,無缺是您流落民間的皇子,容謙當年得到那本賬冊後,自知有一天會大禍臨頭,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將這兩樣東西交給我,只說若有一日無缺有難,要我拼盡萬難也要將東西送到皇上眼前。”

卿一刀對著皇上磕了一個頭,語氣沈重。

“穆光跋扈,穆亦風狠辣,而皇上膝下子嗣單薄,聽聞太子無心朝政,而四阿哥又年幼,草民知曉皇上這麽多年來不動穆家,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考慮,可是皇上,豺狼畢竟是豺狼,它並不會因為老虎的隱忍就忘掉本性,老虎縱容它,只會讓它變得越來越貪婪,恨不得取代老虎的地位稱王,老虎要穩住在森林中的地位,唯有變成獵人啊。”

“大膽,你可知你這番話,朕能滅你九族。”皇上指著卿一刀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如今朝中直言敢諫的官員越來越少,他頗為賞識的魏遜也選擇告老還鄉,後面他才知道他在青川縣邊界被匪人殺害,他從未想到,對他敢說出這番話的人竟然是一個以土匪出生的山寨幫主。

“草民知道,就算您現在要小的的腦袋,小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。我只想問您,從十五年前的大火案,到京中穆家私擡的藥價,官員的意外死亡案,少女失蹤案……皇上,穆家犯下的罪還不夠多嗎?那些枉死人的鮮血流得還不夠多嗎?您對他的底線在哪裏?穆家現在要殺的是您兒子啊!皇上,您當真不明白嗎?您是在裝作不明白,皇上啊……”

卿一刀想起死去的老友,想起了他拼死護住的容無缺,想起了女兒的幸福,禁不住紅了眼,頭在地上越磕越響。

他已經軟弱過一次,做錯過一次,這一次是為了女兒,為了老友的“兒子”,他不能退縮。

何況,穆家的狼子野心,就連他這隱居在邊遠地區的莽夫都明白,皇上當真不明白嗎?

他是老了,他是害怕了,他怕一旦正面鬥起來,他失去的是老祖宗的江山,他怕的是百年之後無言去見黃土之下的列祖列宗。

“皇上。”

卿一笑也在卿一刀身邊跪了下來,朝他磕頭,事關他們青衣寨和容哥哥的生死,左右不過皇上一句話,她就算死也要把想說的話全都抖落出來。

“皇上坐擁萬裏疆土,號稱吾皇萬歲,穆家不是臣嗎?臣子不應該就被萬歲鎮得服服帖帖的?我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,我只知道在我們青衣寨,誰要是敢來占我們的地盤,底下的人要是敢對我們幫主不尊敬,我卿一笑第一個不認,我就算死,我第一個也要沖上去揍他,我死要將他趕出去,殺了他。”

“你……你們……咳咳……”

皇上聽得哭笑不得,這成什麽了,他不停地咳嗽,他一個皇帝,在這對民間父子這兒好像成了一個昏君老頭,他邊咳嗽,目光邊掃過他們兩張臉,卻突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。

一個山寨尚且知道要保衛自己的領土,維護自己的尊嚴,而他作為一代君主,卻對穆家父子忍讓到這份上,窩囊,真窩囊啊。

不過,他為什麽會選擇忍讓呢?

他又仔細想下去,眉頭忍不住顫了顫,目露痛色——他子嗣艱難,放眼望去,至今膝下也不過三子兩女。

太子愚鈍又整日沈迷於木匠粗活,三皇子早夭,四皇子才兩歲,他自己體弱多病,肩上的擔子卻不能卸,所以他才忍著穆家,只要穆家不明面造反,他都想讓穆亦風成為輔政大臣。

穆家做過的事,他當真不明白嗎?

底下跪著的人都知道,他是裝作不明白,他是明白卻無可奈何。

當年,他棋行險招,聯合穆亦風設計除掉了穆光,他以為年輕的穆亦風至少比穆光好控制一點,誰知道穆亦風這些年的行事卻令他大為驚訝。

是啊,一個連自己親爹都能害的人,他會是一個好的輔政大臣嗎?

是他老糊塗了,糊塗了,穆亦風恐怕就是等著他死,奪走他的江山呢?

想起在牢中的人……老皇上的目光中隱約含有愧疚,恍惚中想起了那年四月,湖邊青柳下的相遇。

不過是微服私訪的一夜情緣,不想多年過去,斯人已逝,卻留給他這麽大的一個驚喜。

等等……聽郡主之前的匯報,他長得一表人才,年紀不大卻才思敏捷,此番也是為上京趕考而來,這樣的一位皇子,不正是他所期盼的嗎?

皇上想到這兒,連咳嗽也顧不得了,連忙招手:“來人!來人!朕要去穆府,不,直接帶我去關押容無缺的大牢。”

“皇上……”

於福一聽皇上竟然要親自去見被穆亦風關押的人,臉色不禁也變了。

郡主來過宮中,皇上這幾天就一直心神不寧,先是派人看好卿一刀,接著又派自己秘密去接出卿一笑,他也是剛剛才知曉此前見過的容家公子,竟然是皇上當年遺落在民間的皇子。

在他帶領卿一笑進金鑾殿之前,伺候皇上左右的人都是一些老人,可是今晚這件事實在太過重大,恐怕事後這些人也留不得了。

“於福,起駕!”皇上想自己從禦座上走下來,他身後的一個宮人渾身打了個哆嗦,立刻彎腰上前,扶著皇上沿著臺階一路走下。

於福不再多言,早吩咐了宮人擡來龍輦,皇上急忙吩咐卿一刀和卿一笑起來,隨他一起去大牢,他出了宮殿,方又吩咐道:“帶上禦林軍。”

“皇上——”於福著急喊道,別人或許不懂,於福卻明白皇上的意思,帶上禦林軍,這件事的性質就變了。

這些年來朝中官員大部分成為了穆家的黨羽,皇上容忍穆家卻又忌憚穆家他是知道的,可是這麽多年一直都忍過來了,只要穆家沒有挑釁皇上的君威,這種平靜就不會被打破。

可看皇上今天這架勢,勢必要與穆家撕破嘴臉了。

“朕雖然老了,可朕還是皇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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